“你住哪里?”上了车后,卢诗臣问道。李松茗报了地址之后,卢诗臣说:“住得有点远啊,坐公交应该要挺长时间,上班很不方便吧?”“是暂时住在朋友家里的。”“没申请宿舍吗?”“医院说宿舍已经满了,不过已经找好了房子了,准备这周末就搬到附近。”“那挺好的,”卢诗臣说,“不过医院这边房租都挺高的吧,是你还在实习期,手头上宽裕吗?”“医院会提供住房补贴的。”三院原本是提供宿舍,但是现在宿舍名额已经满了,李松茗他们这批新进来的医生都只能自己找住处。李松茗之前在别的医院实习的时候工资很低,基本上月月都光,也没有怎么存下钱来,好在三院对没申请到宿舍的医生是提供住房补贴的,否则李松茗就得张口跟爸妈要钱了。路程确实有一点遥远,即便是开车,也开了得有半个小时。卢诗臣便一边开车一边和李松茗闲聊,问一两句他在学校的生活,仿若普通校友或者前辈那样,谈论起来医科大的某片湖某棵树,某位教授近乎偏执的小习惯,某个食堂难吃的奇葩菜式……晚风从开着的车窗里吹进来。天早已经黑了,一路上灯火通明,李松茗偶尔侧头看卢诗臣的时候,看见街边的灯火如水流一般忽明忽暗地蔓延过卢诗臣的脸,仿佛动态的油画一般。一切氛围都太寻常了,寻常得李松茗难以将眼前的卢诗臣和传闻里那个卢诗臣对应起来。虽然和卢诗臣相处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,那些标签性的东西已经渐渐在从卢诗臣身上被撕下来,卢诗臣渐渐在这些寻常中成为一个很生动的、个体的人。李松茗想,或许……卢诗臣并没有传闻里那样不堪。两人闲聊间,卢诗臣已经将李松茗送到了住处。原本卢诗臣打算将他送到楼下,但是小区外来车辆登记太麻烦,最后便作罢了。李松茗在小区门口下了车,跟卢诗臣道了谢。离开之前,卢诗臣再叫住李松茗,说道:“昨天我走得太急了,忘了给你留个电话,”他报了一串数字,“记一下吧,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讲,不要客气。”李松茗慢半拍地拿出手机,卢诗臣再念了一遍,“记下来了吗?”“记下来了。”李松茗说。“晚安,明天见。”卢诗臣笑着和李松茗挥了挥手,然后发动车子离开。李松茗只来得及匆匆地应了一声“晚安”,然后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,才转身走进了小区。 很好看告别了卢诗臣之后,李松茗回到了住处。
李松茗现在是暂时借住朋友岑一飞家中的。岑一飞是李松茗在鸿医大读研的室友,两人关系不错。岑一飞是本地人,李松茗刚刚应聘到三院,没申请到宿舍,匆忙之下没有住处,还是岑一飞收留了他。李松茗进门的时候,看到岑一飞正在沙发上,几乎是躺在沙发上,拿着笔记本电脑疯狂打字,估计又在赶稿子。“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?”岑一飞头也不抬,一边打字一边问李松茗。“被医院的前辈带去吃饭了。”“昨天我没回来,没来得及问你,新去三院怎么样?”“还行吧,”李松茗说,“怎么,你想上班了?”“我才不呢,”岑一飞说道,“别提了,昨天回我爸妈那边,提到你进了三院,又开始唠叨我,我等着你给我讲点三院的坏处呢堵堵他们的嘴呢。”岑一飞虽然和李松茗一样是学医的,但是他并不想做医生,学医纯粹是由于家学渊源——他们家称得上医学世家了,往上数十八代都是医生,一代代地从中医做到西医,自然岑一飞也逃不了学医的命运。也不知道是从小被逼着学医产生了逆反心理还是因为有个文学梦,岑一飞原本读了本科以后,是死活不愿意继续学医了,但他父母承诺只要岑一飞考上鸿医大的研究生就不再管他了——他父母的意思是不会再逼着他读博,但是岑一飞却投机取巧抓住了这个“不再管他”的漏洞,以此为借口在研究生毕业以后死活不去医院工作,天天蹲在家里写小说——写那种男频爽文,梦想着有朝一日大红大紫。李松茗一边和岑一飞说着话,一边脱下外套挂起来,话音未落,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电话是李松茗的母亲杜英打来的。李松茗接了起来,杜英先是像所有分隔千里的父母那样,问了问他近来的生活,嘱咐他照顾好自己,还这两天刚去三院工作怎么样,是否习惯,和同事相处如何,李松茗都简单地答了。问完了李松茗的事情之后,杜英又说起了旁的事情,她叹了一口气,说:“那你最近应该挺忙的吧。”李松茗敏锐地从母亲的语气里察觉到可能有什么事情,便问: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“还记得你那个表弟吗?”杜英问李松茗。“怎么了?”“他学校周五要开家长会,中考动员会,怎么也该有人去一下。要不是我给他打电话他说漏了嘴,估计这孩子也不会告诉我。原本想你如果还没有去医院可以去看看,没想到这么不巧,刚好你这两天去医院了。”“具体什么时候?”李松茗问。“周五上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