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他。”李松茗此刻松了口气——他终于,还是对父母说出了口。“他是……呃,他不是男的吗?”两口子大脑一时有点短路,不太反应得过来。就算长得再好看,那……那也是个男人啊,李松茗不是和他们在讲他喜欢的人吗?为什么“卢医生”会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?李松茗说:“嗯。”声音很轻,但语气很坚定。杜英和丈夫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怔愣,大脑一瞬间仿佛宕机了,一时间难以明确儿子喜欢那个卢医生这件事情的意义,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和运转。从之前李松茗手受伤的那一次和李松茗打电话,到李松茗过年回来戴着的那一条围巾,再到从家里花房带走的那盆冬紫罗,杜英和丈夫已经意识到了李松茗肯定有喜欢的人了。李松茗第一次说起来的时候就问过杜英“我喜欢的人你们接受不了怎么办”——杜英那时候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,李松茗问这种话,一定是已经有了这么个人的存在。后来她也旁敲侧击过,李松茗都含糊了过去,杜英意识到了,这个人不仅存在,甚至肯定身份很特殊,不然李松茗不会做那种过于确定的假设。后来和丈夫聊起来,两个人不免猜测了许多,想是不是女方有什么特殊的情况,比如是离异,或者有孩子,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儿子陷入了不伦之恋,喜欢上了有夫之妇。他们这次到鸿洲来虽然是顺便看看李松茗,但是原本也打算和他聊聊这件事的,只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而且,虽然这些天李松茗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很正常,但是他们作为父母,对于孩子的变化再敏感不过了,很明显感受到了李松茗有些低落的情绪和气压,肯定是遇着什么事情了,尤其是在方才散步和那个带孩子的母亲说话的时候,那种低落的情绪和气压更加明显。李松茗方才说“刚刚见过”,杜英和丈夫都想到了一处去了,下意识地以为李松茗说的人就是和他们聊天的那个带着孩子的母亲。而现在回想起来,李松茗和那个带着孩子的母亲显然是不熟的。万万没有想到,对于自己儿子这个“喜欢的人”的身份,他们居然猜得大差不差——只不过,性别没有猜中。他们无论谁都一时无法处理这过于巨大的信息量,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。杜英和丈夫倒也没有那么孤陋寡闻,同性恋这样的概念他们也是听说过的,因为夫妻俩都挺喜欢看电影,甚至还看过一点广受好评的同性恋题材的影片。只是电影里的同性恋情太过于艺术性,对于他们来说仅仅只停留在电影欣赏的层面;现实生活里这种事情又太过于隐秘,即便身边有也不会广而告之。所以,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遥远了。就算李松茗到这个年纪好像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什么姑娘,两口子也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。
“对不起,我知道你们肯定很难接受。”李松茗说道,“但是他是我爱的人,我不想面对着你们,只能介绍他是我的同事,我想对你们光明正大地说,他是我的……爱人,”“女朋友”这个词语并不适用于此时,李松茗于是用了一个很书面化、显得有点郑重的词语,“是我……想要一起度过一生的人。”两口子还没有从儿子喜欢上男人的事情里缓过劲儿来,就又听见这过于真挚的剖白。面对这种超出伦常的关系和李松茗对那个卢医生显然很深厚的感情,比起震惊和愤怒,他们更大的情绪是手足无措。“三角糕、三角糕冷了,我去热一下吧。”李松茗父亲先站了起来,将放在桌上的三角糕拿了起来,然后同手同脚地走进了厨房里面去。杜英沉默地坐了一会儿,然后也站了起来,说道:“我……我去看一下你爸,看看他三角糕热得怎么样了。”他们就跟李松茗一样,遇见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事情, 很喜欢从母亲杜英的那一句“卢医生离婚了吗?”开始,李松茗父母问了许多关于卢诗臣的、关于李松茗和卢诗臣的事情,李松茗能讲的都很诚实地讲了——当然,卢诗臣已经向自己提出了分手这件事情,李松茗并没有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