舅舅也是如此, 一朝得势, 便愈发轻狂。
当年, 为了在外祖父面前得脸,还曾弯腰哄过她,让她骑在他脖子上,去够树上的风筝。
那时候,舅舅怎么不待她如今日这般生疏客套。
得亏安郡王夫妇没有听懂人心的本事, 若不然得气个仰倒。
合着只有围着她转, 这才是应当的,正确的做法。
安郡王作为长辈, 对晚辈的疼爱,也成了谄媚讨好。
她那漂亮的脑瓜子不去想想,安郡王是继福晋嫡子,在前头没有嫡福晋之子的情况下,依照大清律例, 这爵位本就由他继承。
除非他比安亲王先死,撑不到继承爵位的时候,或者犯了抄家的大罪。
他用得着去讨好一个庶姐的女儿吗?
还是因参与赌博被处死的罪臣之女。
就算是嫡亲姐姐的女儿,他也犯不着讨好。
当年,他扛着外甥女从树上取风筝, 是怜惜她幼年丧父丧母, 又活泼可爱,所以有几分偏疼。
如今看来, 这偏疼都疼到狗肚子里去了。
“我耳朵没聋,用不着一声一声的喊着我。怎么,难道怕我将这箱子里的东西给砸了?便是砸了,我也赔得起。”郭络罗·明珠道。
额娘的嫁妆,外祖父并没有收回。当初额娘出嫁时,安亲王府如日中天,给女儿的陪嫁十里红妆。
那些嫁妆,往后都将成为她的嫁妆。
这是立了契,谁都夺不走的。
“赔得起?倾家荡产赔我家库房一角?”一道清脆的女声,从院子里传来。
守着箱子的侍女,看到来人,激动的双眼快冒出泪花。
主仆之分,她再不满明珠格格,也不敢冒犯。
若不然,明珠格格拿捏住了她的错处,就是福晋也保不了她。
“你继续帮姑姑理这些东西。小心着些,好些都是皇上表舅和宫里娘娘赏给我的,还有些是我从科尔沁带回来的,天下独一份的,弄坏了可找不着一模一样的。”佟妙安笑着道。
“郡主得皇上宠爱,您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。奴婢一定小心再小心。”侍女道。
侍女听得明白,佟妙安这话看似是和她再说,实则是说给郭络罗·明珠听。
郭络罗·明珠本就聪慧,她如何听不出来。
“谁家没有皇室赐的东西,就你家的赏赐尊贵了?”郭络罗·明珠道。
佟妙安浅浅一笑:“先不提那些。你就是郡王府上的表小姐,郭络罗格格?”
“我名明珠。”郭络罗·明珠傲然扬首。
明珠这个名字,是外祖父将她接到安亲王府后,为她取的。
她一直以此为荣耀,是她在外祖父心中受宠的证明。
佟妙安笑盈盈道:“哦,明珠格格。格格见了我,为何不行礼?”
“我为何要……”
“嗯?”
四目相对,郭络罗·明珠气弱。
她们年纪相仿,家世各有长处,一个出生勋贵,一个养在宗室王府,论理来说没有谁压过谁一头的说法。
但是,多亏了康熙偏心,不顾群臣阻拦,非要给外甥女赐给蒙古郡主的爵位。
郭络罗·明珠她咬牙弯下她尊贵的膝盖,语气硬邦邦道:“明珠给佟郡主问安。”
佟妙安两颊笑出的小酒窝,刺眼至极。
“起吧。你我两家也算是姻亲,自家姐妹,不用多礼。”佟妙安道。
侍女捧着东西,背过身去,脚步匆匆往库房里头跑,生怕跑慢了,笑声传了出去。
她们大格格真是促狭。
偏要等人家行完礼后,才说不必多礼。
多不多礼的,反正膝盖是弯过了。
郭络罗·明珠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佟妙安眨眨眼,十分无辜。
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。
不过是让她行了个礼,这又有什么。她往外头走一趟,要给她行礼的人多了去了,就是年过六旬的老妇人,也是要按着规矩来的。
佟妙安绝不承认,她是看出了郭络罗·明珠的傲气脾性,故意提起自己的爵位。
郭络罗·明珠既然能为难侍女,她如何不能为难她。
既然要按照三六九等来分人,自该明白,在欺压比自己身份低的人时,有朝一日也会有比她身份高的人,来让她低头。
“明珠格格既然来了姑姑的院子,不进去给姑姑问安吗?”佟妙安和气道。
郭络罗·明珠黑着脸道:“我只是随意散步,无意走到舅母院子里。舅母今日有客,我就不进去打扰了。”
“随意散步,散到长辈的院子里去。明珠格格这步,散的挺不走寻常路的。”佟妙安道。
“你到底要如何?莫要以为你是郡主,就能在安郡王府作威作福。这里的主人,姓的是爱新觉罗!”郭络罗·明珠道。